诗文库 正文
无名木 宋 · 傅宗教
押词韵第十五部
峨峨九日峰,下有千年木。
正异岁寒姿,命受兹也独。
十围铁干古,百尺虬髯矗。
不以姓名显,肯为封爵辱。
畏名如畏虎,终焉托岩伏。
何当大厦求,一枝亦自足(以上清乾隆《泉州府志》卷七)。
次韵元素自东皋寄新诗贼退犹未久 其一 宋 · 周紫芝
七言律诗 押庚韵
北风胡(原作代,据徐本改)马自长鸣,月到南枝鸟共惊。
留我小溪回短棹,看渠红旆作长城。
人思庞老皆知隐,贼说康成亦畏名。
乱后欲从君一笑,满林荆棘未堪行。
哭刘元素 其二 宋 · 周紫芝
七言绝句 押庚韵
日饮无何自醉醒,平生种种是真诚。
不须私作门人谥,君亦从来苦畏名。
介之推论 宋 · 周紫芝
出处:全宋文卷三五二四、《太仓稊米集》卷四四、《永乐大典》卷一五○七五
名者,天下之公器,虽圣人不可得而私。然名之在天下,有予之而弗受者,有受之而弗却者,有欲得之而必争者,固不可以一概量天下之心也。予之而勿受,则有道之士离世遁迹以自晦于无用之地者之所为也。其为人,世固不常有,有之,则可以激贪而励俗矣。受之而勿却,则修己笃行之士无意于名而名归之者也。其为人,亦行其所当行,得其所当得而已,其于名,犹未窃窃然也。乃若欲得之而必争者,则异于是矣。志在于功名,心淫于富贵,得之则踊跃而自喜,夺之则憔悴而无聊。彼恐其名之不高,而有以轧之也。此其于名,虽与夫盗而有之者不可同日而语。其视畏名而逃之,与夫无意于名而名归之者,固有间矣。夫修五伯之业以服诸侯者,晋文也。辅文公之行以反晋国者,五人也。初,文公之出,五人者从而辅之,所以转徙于道涂,流离于羁旅,至于险阻艰难之备尝而不惮者,无他,知重耳之贤,必反国而有之也。及重耳之将入也,四人者皆留,独之推逃而去之。此岂人之情也哉?殆有夺其名而轧之者矣,舅犯是也。且五人者,负羁绁以从奔走之役,其劳则均也;周流天下十有九年,其久则均也;所谓五蛇为辅,挟之以飞,皆当时之贤士,其人则均也。及文公之反国,乃与舅犯为投璧之盟曰:「若反国而不与子犯共者,河伯视之」。之推闻而大笑曰:「天实开之,而子犯以为己功。吾不忍与同位矣」。乃弃之而去,隐于绵上。然则之推之去也,盖有以哉!而左丘明、司马迁之徒,似若以文公为不能用之推者,岂亦未之思耶?方文公反国,而赏从亡之臣不及壶叔。文公曰:「夫导我以仁义,防我以德惠,此受上赏。辅我以行,卒以成立,此受次赏。矢石之难,汗马之劳,此复受次赏。若以力助我,无补吾阙者,三赏之后固且及此」。晋国闻之大悦。夫以文公之贤,其明于赏罚之序如此,投璧之盟岂固私于舅犯哉?于五人之中,其必有当先于此者矣。之推不能究文公之意,一闻其言,则穷日之力而去,何其遽也。然则贪天之功以为己力,之推非有怨于舅犯也,盖托舅犯以发其愤悱之辞而为之说耳。议者又谓人亦孰不欲富贵,当文公处困穷之时,则崎岖而从之;及反国而有千乘,反疾走而逃之。此罪不在于之推,而失在于文公也。使文公不私于舅犯,岂有是哉?曰:审如是,是亦之推之罪也。何以言之?夫为人臣者,有贤则相荐,有功则相逊。功高而赏及之,犹当曰:「是功也,我何力之有焉」?况功与人等,或出其下者哉?之推不明乎此,见投璧之盟,则不胜其忿而亟去之。此非有意于济世以辅其君者,区区之意特在于名高而恶人之轧其己焉耳。吁,可怪哉!
重修鼓角楼记(庆元三年正月) 宋 · 义太初
出处:全宋文卷六四一一、同治《永州府志》卷三上、道光《永州府志》卷三、光绪《湖南通志》卷三三
自汉以来,郡国有谯门。颜师古曰:「门上为高楼以望,名曰谯丽;谯者,美丽之楼也」。舂陵郡谯旧矣。天圣丙寅,郡守辛公若济重建,是时栋宇皆美材,以见仁皇承平之盛。楼距牙门十步许,地势稍下,烝淫浸渍。至绍兴己巳一百二十四年,邢公总为一修,记之者已有惧将覆压之语。至此又几五十年,岁月逾远,土木力殆左骞右陊,几不容手。前支后负,苟度朝夕。过者窃议,亦政之疵,殊非丽谯之意。郡丞张公焕卿,建炎名臣,大参之后,临事明决,未尝媕阿。丙辰秋,摄郡事,上下谐附,民以用乂。每过门,必不乐,曰:「一郡眉目,顾忽弗理,挈壶氏至,不安其职;鸡人司晨、抱关吏击柝以警夜,如燕巢幕,何以观政!他日遗新使君忧,或稽其违,殆无辞也」。会户曹掾王域、营道丞安圭、尉张毅,皆以才闻。一日,召之饮,卒爵,授以策,不旬日,果得大木十数章,喜甚。初,募民牵挽,曰:「宁失不治,勿勤吾民」。颇欲中辍。宾僚闻其说,相与从臾,遂下令悉按兵籍,以次番上助充夫役。冬十月,得吉卜,撤盖仆柱,往往蠹蚀。命裁割为四隅之用,示无弃材。地之洼且下者,取已坏之堑筑而平,稍高尺许,楼制比旧增四尺。既兴役,霁色如春,工徒竭作,而百堵亟就,识者谓有天相。夫居一日必葺,古人书之甚谨,或者以久暂贰其心,则隘矣。公承人之乏,不肯为苟简计,君子于是可以知养。虽然,更造非难,虑始为难,惮烦者忽倾弗支,畏名者恐涉于谤;善处事者受成有度,何惮为!委计有程,何畏为!夫然后知公之敏而通。观其胸次,规恢甚广,制度甚设,惜地褊而卑,不足以称,第曰是谯也,不以宏大为丽,而以江山为丽云尔。庆元丁巳上元日记。
句 五代 · 廖凝
满汀沤不散,一局黑全输(《十岁咏棋》,《郡阁雅谈》云:“作者见之曰必名垂于后。”)。
猎回千帐雪,探密大河冰(以下并《吟窗杂录》)。
落尽最高树,始知松柏青(《落叶》)。
饭僧春岭蕨,醒酒雪潭鱼(《赠史虚白》)。
风清竹阁留僧宿,雨湿莎庭放吏衙(《宰彭泽作》)。
红踯躅繁金殿暖,碧芙蓉笑水宫秋(《锦绣万花谷》)。
访冯次冈林塘幽筑 其二 明 · 王渐逵
五言律诗 押词韵第十一部
远俗遥怜僻,避諠常畏名。
庭生书带草,床枕太玄经。
啼鸟谙诗谱,游鱼识□声。
祇馀朋旧兴,通剌话平生。
句 北宋 · 孟嘏
押蒸韵
诗酒独游寺,琴书多寄僧(赠史虚白)。
按:以上《诗话总龟》前集卷四六引《雅言杂载》
江海 宋末元初 · 戴表元
七言律诗 押庚韵
江海三秋古鄮城,山林百拙剡溪生。
归来乡国方为客,绝尽交游更畏名。
白帽管宁形态丑,黄金季布语言轻。
荒斋竟日无人事,自作长歌寄好声。
雨中偶述 明 · 张泰
七言律诗 押支韵 出处:石仓历代诗选卷三百九十八
江天仲夏少晴时,朝雨昏斋睡起迟。
懒性畏名仍畏俗,病怀宜酒也宜诗。
浮阶水气侵凉簟,隔舍鸡声报午炊。
妇子能怜阅书倦,小盘瓜菜续残卮。
行路难 其七 明末清初 · 陈恭尹
葡萄酒,黄金卮,玉箫瑶瑟声参差。
佳人长袖为君舞,今时不饮将何时。
是与非,得与失,百年都是攒眉日。
刘伶一醉死便埋,嗣宗多事犹咏怀。
畏首畏尾身馀几,智士畏名如畏鬼。
君不闻隋家白鹤自拔毛,周庙牺鸡啄其尾。
骑牛歌后叙(熙宁六年正月) 北宋 · 刘涣
出处:全宋文卷五七九、三刘家集
吴顺义中,史虚白先生自北海避地于星子,常乘牛往来山水间,今民间尚存《史先生骑牛图》。余退居庐山,出入游览,往往徒步者,盖患其以人为舆;虽慕先生所为,而犹未暇。嘉禾陈令举,嘉祐间中贤良科,逡巡十馀年,方莅邑事。复以诋青苗利病忤执政,名重天下,谪东市征,欣然就局。余山林独往,得以亲偩,何乐如之。时同泉石之趣,因豢双犊,以遂其志,而又得咏歌之美,敢砻石以永其传。岁癸丑熙宁六年正月五日,江西刘涣叙于篇末。
独游狼山记 北宋 · 刘弇
出处:全宋文卷二五五九、《龙云集》卷二三、《名山胜概记》卷七、《古今游名山记》卷三、康熙《通州志》卷一三、乾隆《通州志》卷一九、乾隆《江南通志》卷一四、光绪《南通州五山全志》卷一三
白狼五山距通州城东南十里而近,率不百步则崭然迭起,若踞若躩,若前拱后负,若期而赴,有待而不相躐。而五山者,通人时时能道其名:有以仙蜕其上者曰仙女山;有以阖庐曩军其旁者曰军山;有以形锐且中罅者曰剑脊、曰马鞍;而至临以佛宇,则别号宝塔山。五山独宝塔山秀绝可喜,而好事者往往取以矜游客,谓白狼尝扰而居也。元丰四年冬,弇按田山傍,至则求观所谓五山者。入寺东庑,得乳泉,号幻公井,幽光浚发,若上濆状,茗饮者利其甘,争至赴掬。自始时开山僧智幻,故相谓幻公云。方丈东阿有石仅十尺许长,倍广三之二,而广厚倍者半强。一昔从山椒堕而正拔,号飞来石。自堂折而少北,贯以涩道,蹑之纚纚如絙縻上萦。道左阁曰栖云庵,曰海桐亭,曰牛山,曰望江,皆森爽谽豁,可荫以休。而阁加于庵之广,亭加于阁之峻者倍且半。又却转,得楣埒,殊涩。屣小,觉酸胫,度非三休不至绝顶,因力跻焉。方是时,朝日初上,瞳眬如跃金,发莽苍中,洞视上下,不隔褷䙰。佛螺姝眉,附地别出,则南峙之福山也。排天决云,吞嚼淮吴,则东浮之三𤃩也。稻畦葭泽,潮汐上下,沮洳斥卤之所淫夷,与夫疏篁茂木,泊云而下鸟乌,颓垣废丘,萦蔓草而栖鼯鼪者,皆得于转瞬之顷。于是惝然忽疑从樊笼中出,而思古人所谓登太山而小天下者,亦宜有是,而非特寓也。绝顶之北,有石若圮而中留,践之令人善畏而得瞀,考其名,则定心石也。山后有石卯巷、观音洞、朝天岩、去思亭,皆利下观,而醒石尤以名著。石广厚略等,可坐十辈其上。子履陆君名之,用反庐阜陶渊明所谓醉石者。醒石之西有紫石岩,取其石紫赤色相错杂,而紫为多。以游至者悉栖名其上,今亦颇可别识。剑脊、马鞍二山游者罕至,独峭壁隆隆,发数十仞,疑造物者于此喜出斲刻以惊世也。军山宜山茶花,号多蕨薇。女仙山最外峙,有穴通中,顷岁妪有自龙舒来者,年七十馀,独食息其中,似得道者。山有拇迹鞭痕,皆著石,或云始皇履是山,且鞭以投海中,俗之好怪乃如此。既而僧有语余者曰:「今之山跗虽皆平陆,然前五十载海也,其深盖碇丝千寻莫能测。而自军山左转,皆闽艘吴舰,与渡而渔且漕者之所出入。山前后石齧蚀若钟釜然者,皆水所湔漱。而其有镵『天祚』者,尚五代姚存舣舟特题识也」。余闻而异焉,且淮海方数千里,自江都走海陵,绝吴会,其间以佳山川著称无几矣,至是而仅得五山焉,则又皆盘薄吐吞于穷海僻陋之滨,若遁而肥与畏名而逃焉者,独何耶?然五山当潮波,捍一方,如唇齿傅脰咽,使通民恃以不怵,而间则蒸油云、泄膏雨,以利生物。其作镇此土,殆天意,非可私智测也。余也服吏役,一投足,而五山之美尽得于人迹之所不到,临高而觉宇宙之博大,指陆而骇溟海之变化。窃自比于醯鸡别舞瓮外之一天,则亦不得而默矣。故览其胜践,作《独游狼山记》云。
养生主说 南宋 · 朱熹
出处:全宋文卷五六三九、《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》卷六七、《古文集成》卷六七、《南宋文范》卷五八 创作地点:福建省南平市武夷山市
庄子曰:「为善无近名,为恶无近刑,缘督以为经」。「督」旧以为「中」,盖人身有督脉,循脊之中,贯彻上下(见医书。),故衣背当中之缝亦谓之督(见深衣注。),皆「中」意也。老庄之学,不论义理之当否,而但欲依阿于其间,以为全身避患之计,正程子所谓闪奸打讹者。故其意以为为善而近名者,为善之过也。为恶而近刑者,亦为恶之过也。唯能不大为善,不大为恶而但循中以为常,则可以全身而尽年矣。然其为善无近名者,语或似是而实不然。盖圣贤之道但教人以力于为善之实,初不教人以求名,亦不教人以逃名也。盖为学而求名者,自非为己之学,盖不足道。若畏名之累己而不敢尽其为学之力,则其为心亦已不公而稍入于恶矣。至谓为恶无近刑,则尤悖理。夫君子之恶恶,如恶恶臭,非有所畏而不为也。今乃择其不至于犯刑者而窃为之,至于刑祸之所在,巧其途以避之而不敢犯,此其计私而害理,又有甚焉。乃欲以其依违苟且之两间为中之所在而循之,其无忌惮亦益甚矣。客尝有语予者曰:「昔人以诚为入道之要,恐非易行。不若以中易诚,则人皆可行而无难也」。予应之曰:「诚而中者,君子之中庸也。不诚而中,则小人之无忌惮耳。今世俗苟偷恣睢之论,盖多类此,不可不深察也」。或曰:「然则庄子之意,得无与子莫之执中者类耶」?曰:「不然。子莫执中但无权耳,盖犹择于义理,而误执此一定之中也。庄子之意,则不论义理,专计利害,又非子莫之比矣。盖迹其本心,实无以异乎世俗乡原之所见,而其揣摩精巧,校计深切,则又非世俗乡原之所及。是乃贼德之尤者。所以清谈盛而晋俗衰,盖其势有所必至。而王通犹以为非老庄之罪,则吾不能识其何说也」。既作《皇极辨》,因感此意有相似者,谩笔之于其后云。
风流子 白莲 南宋 · 刘克庄
押词韵第七部
松桂各参天。
石桥下,新种一池莲。
似仙子御风,来从姑射,地灵献宝,座向蓝田。
曾入先生虚白室,不喜傅朱铅。
记茂叔溪头,深衣听讲,远公社里,素衲安禅。
山间。
多红鹤,端相久,蓦地飞去翩跹。
但蝶戏鹭翘,有时偷近傍边。
对月中乍可,伴娥孤令,墙头谁肯,窥玉三年。
俗客浓妆,安知国艳天然。
诚斋记(绍兴二十八年) 宋 · 胡铨
出处:全宋文卷四三二○、《胡澹庵先生文集》卷一八
丞赞令为邑,于民最亲。令职剧事丛,民病痛疴痒,或不暇尽省。丞职简,得以究知民隐,凡所不便,及所愿欲而不得者必闻,闻必以告令罢行之。然必贤且仁者乃能耳,彼婉娈者,惟头会箕歛、米盐烦碎为急,视民休戚犹邻人肥瘠,漫不关意。问其官则曰「亲民人」,失职则曰「非我也,令也」,是其心得为不欺乎哉?丞之设,盖不若是恝。庐陵杨侯庭秀,清白世其家,学问操履,有角立杰出之誉。战其艺场屋,中丙科,则喟曰:「时方味谄言,吾乃得志,得毋以谄求合乎」?则羞前之为,更隶宏博之学,以息劓补黥。于是呻其呫哔,上窥姚姒,下逮羽陵、群玉之府,至于周柱、鲁壁、汲冢、泰山、汉渠、唐馆之藏,奥篇隐帙,抉摘殆尽。沈浸醲郁,撷葩咀英,词藻粲发。往往钩章棘句,怪怪奇奇,可喜可愕。业既成,则又喟曰:「是得毋类韩子所谓俳优者之辞耶」?又尽弃其学,而为子思《中庸》之学。绍兴戊寅,丞○陵,乞言于大丞相和国公以键其志,公报以正心诚意之说,则又喟曰:「夫与天地相似者,非诚矣乎?公以是期吾,吾其敢不力」!乃揭其藏修之斋而属予记之。夫名生于实不足,昔有以尧名其门者,又有以尧名其堂者,尧岂可几及也哉,为是名者实不足也。兹斋之名,毋乃浮于实乎?曰:不然。古者盘铭以德,不忘德也;鼎铭以勤,不忘勤也。今将朝夕于是,以无忘公之忠诲,而惟诚之思。夫诚可能也,至为难。诚而不至,便与天地不相似,名何有哉!故予畏名如畏虎,非畏名也,畏窃其名而实不至焉者也。然则侯之志笃矣,由是而充焉,岂止行一邑乎!吾知其去是邑而翱翔于承明也必矣,遂刻之石。
进士清河张君墓志铭(并序 元符二年九月) 北宋 · 晁补之
出处:全宋文卷二七四六、《鸡肋集》卷六八、《文章辨体汇选》卷七一二、《四续古文奇赏》卷五二、《奇赏斋古文汇编》卷二二六 创作地点:江西省上饶市
君张氏,讳鼎,字正之。张氏得姓远,周宣王时有张仲,春秋时有张老,两人最显。其后杜陵人张汤,以法律取汉三公,传子安世,至纯,凡七世侯。盖班固尝言,冯商称汤与留侯同祖,而司马迁不言,又怪汉兴以来侯者百数,而未有如富平久者,意汤虽酷烈,以其推贤故有后。而余尝窃以谓:留侯岂特其才智汉无双,而辅汉救民于亡秦虎狼涂炭之中,生息二百馀年,事成乃翛然推而不居。本其处心,使世果有辟谷不死之说非妄者,如良乃当得之。而良死,仅传子不疑即绝,此不可知者。及得商所称,然后乃知汤之忮刻,虽其达贤,恐不足相补;而富平之所以久,殆良祖以来,君子长者之风故。迄今虽分裂微晦,然张姓遍天下,亦盛矣。而君之先盖郓州须城人,自五代之乱,累世隐居,以孝称。逮君曾祖,始徙济州钜野。而讳宗孺者,君考也。富而好施,以壅培其子读书为士,君用勉砺有立。初,泰山孙复家居传经,声闻山东,其一时贵人贤士争师之。后仁宗召复居太学,而君往执弟子礼,因尽得与其门人高第游。受复《春秋》尊王说,然犹以取科名慰亲意为事。而于时翰林郑公獬、滕公甫,场屋声藉甚,亦与君厚,乃以诗赋举进士,不中第,治其业益勤。会其父病,就养者累年,因叹曰:「士遇合有命,若可以力挽取,非命也」。遂不复措意。寻遭父丧,茹蔬摧瘠,自是益外名誉、略威仪,乡人之贤不肖、善恶皆与之齿,穷阎寒家,庆吊必在,虽涂潦不乘,曰「无以见里之老人」。家故饶于财,而奉养薄,不以饶故欲可侈,而易其所闻于儒者也。至赒人之急,则竭其力恐不逮,故食客常满堂。尝买田三百亩,以待宗党之贫无归者,使葬且养焉。岁凶,出粟数百斛食流殍,所活以千计。为人宽厚坦夷,喜读书,乐善而好信。乡人有争者至,就平曲直,劝譬而去,无不满意。此其身既不偶而退行之家一二之大概也。母房氏,有淑行,老疾危甚,君夜祷于庭,即梦得期三年,后如期亡,人以为孝诚所感云。娶许氏,继孙氏,皆善其内事。子一人仲原,尝以进士举礼部,讲肄有闻,工为诗,温恭乐义,致客之多,如其先人。五女,嫁房经、薄演、高脩、房之才、程献夫,皆同郡良士。而经以明经,献夫以进士,俱尝预计偕。诸孙男女八人:男绅、询、绩、纲、绍。女长适进士翟光弼,馀二幼。以元祐六年六月甲辰卒,年六十有八。初,君考以上,皆葬钜野之比干村,而地多水,君疾且革,语仲原曰:「欲为先人改卜,今不能,以为恨。汝无忘吾志,则是吾不没也」。仲原泣曰:「诺」。既而卜任城县之谏议乡吕村,吉,乃迁其先柩及君与两夫人之丧祔焉,实元符二年九月某日也。仲原与余儿曹俱学相好,求铭。昔马少游常哀其兄援「慷慨有大志」,以谓士生一世,取衣食裁足,乘下泽车,御款段马,使乡里称善人,斯可矣,致求盈馀,且自苦尔。而援后遭光武,立功万里之外,光于竹帛,亦可以无憾。而当其卧浪泊时,至念少游平生语,若不可得。方余年少,意援老惫志易,不然何愧于少游者。后余宦学四方,无所成就,既未有援毫发可以厌足,加齿未若援老也,而已非元龙上床之意,从许君问舍之事,不自知与前日之虑易,然后益知少游达识,果足以愧援。而君亦优游耆艾,无慕于世,当《易》一爻,不出户庭无咎者。以是铭君,其谁曰不然!铭曰:
士生委质功业林,匪学问意皆侈心。使成炟赫固莫任,况事与志常岖嵚。尾闾其损得蹄涔,一羽之徇捐千金。少犹颖脱中悔侵,念平生语安可寻?但自恶影忘息阴,有良里士裂冠襟。不与一世驱骎骎,高明之室有物临。取裁足尔吾良箴,瓶轠于瓽惟久淫。澹泊可守宁适今,畏名勿取神所歆,后枝叶茂由根深。
代人上梅节推书 南宋 · 陈渊
出处:全宋文卷三二九四、《默堂集》卷一五
仆窃尝悲世之君子不慎所以得名,而悦于人之见知,是以覼缕语言,粉泽容貌,以求裕于先达者之观听,脔卷姝濡,无所不至。夫无实而贵名者,固不足议,若自修诚笃,而名之为徇,其志亦不宏矣。何则?妙道无穷,方寸之间,索之而愈有,为圣为贤,皆由心造耳。何为于未成就中,而遽受人之知乎?故士志之高远,愚尝于畏名者见之。古之人如颜氏之子,块然处乎陋巷之间,其胸中之所以自许自期者,虽其流辈有莫能测,且微孔子之言,谁且知之。以彼所为,若求有以自表于当年后世,固已绝人,而乃不露纤芥,深闭固藏,粥粥若无能者,何故?盖其所以学于孔子者,有进无已。要之,不到圣人不画也。使彼且以今之所为不自悔于众人,后之所得,盖未可量。与其速播而小吾名也,孰若守吾终身之志,待其充足,然后大之乎?故吾非恶名而逃之也,亦曰慎所以得名而已耳。然则颜子之深闭固藏,宜其或出于此与。昔者倪宽初授经于褚氏,及褚自梁相而召也,宽适为御史大夫,褚意颇轻之。至于议封禅于武帝前,则又自以为不及。宽故褚之诸生也,其材识之深浅,固不能外其师之所鉴,又何其师许可之易变耶?盖人固有一旦颖脱而自悟者,有力修强记而加富者,当自今观之,其故不足论也。是以君子其学未成,幸而有一人知之,吾亦有所不屑尔也。故观倪宽非昔日之人也,则颜子之心可见矣;观颜子之所以自晦于世也,则士之不苟为人之所知,理固然矣。又何必速于必售以自累乎!孔子曰:「不患莫己知,求为可知也」。夫可知而人知之,君子何恶之有?直嫌于内不足耳。若颜子者,其志果在于为圣人,则其他举非其好也,名将安取哉?以某之不肖无状,诚无足知,亦不愿人之知。方求为可知而未能者,然早岁且尝以声病偶俪之文,见取于左右矣。今还视之,汗颜热中。而又闻先生爱忘,每以故所取者见称也。是以一再见先生,道此志以自达焉。夫得名之不慎,今已不可追。若自今观之,某之志自待甚未易也。先生亦试揣其中如何耳。若犹有取于今,尚幸先生竟教之。庶几异日不为流俗所汩没,而得以力溯道德之源,则先生知人不虚,而其赐益厚矣。虽然,其志则是也,而其所学亦未敢自道于人也。王良秣骥子万里之足,非可以一朝期,要须待其力胜絷维,是必有可观者。若其无取于此,某之心正自求恬默退处之不暇,其谁实能辨之。逆旅纸笔不庄,或不以狂妄为罪。幸容之。
复乡举里选如何论 南宋 · 陈傅良
出处:全宋文卷六○五一、《止斋论祖》卷下
天下者畏名之患者,自信之不笃也。自信之笃,则今无可畏之名;不笃,则无所往而非畏也。畏之无他,畏其难而已矣。殊不知天下无难事,畏者则惟见其难,而不见其不难之所在也。乡里之举选,古尝行之;及久而弊,弊而遂废之。人皆曰:古之俗厚,故可行其久也。日之于薄,故弊至于末流,则其废也固宜。既废矣,欲复古,而背古益甚矣。此畏者待古太高,待今太卑者之言也。然则以今之俗与古之俗为相似,亦所难言。固尝依今之俗而为之法,行之既久,则古风日复。不患其不复也,患在自信之不笃尔。畏者之论必以是为迂阔,复乡举里选如何,愚请得而论之。风俗之为言,人情之谓尔。人情莫不本于好恶,而好恶莫重于荣辱。为今计者,莫若以德行道艺之举为先,而制科之举为后,而杀其礼。人情未有不趋荣而避辱也,今也以文章奔竞为荣,虽未以德行道艺为辱,人情特以为迂阔而忽之,其荣与辱又奚择焉?今诚先其德行道艺,则其文章非奔竞者之□矣。有诸中,形诸外,亦可得因是而观德行道艺也。夫子首之以德行,末之以文学,非特当时居其科者其情有愧与无愧,而后世之观其人者亦有以见其无愧与有愧别也,其荣辱岂不的然矣哉?试以夫子四科之意行之,则乡举里选之法不亡矣。说者谓今之俗所以不复古者,谓其伪也。贪倚廉为地,妄假真为媒。乡里之大夫一不得人,而有不公之弊,所以举不得其人,曾不若守令之法为愈也。愚曰不然。鸢飞于天,鱼跃于渊,天下公论之所属不可诬也。或非其人而居其选,则天下必曰:非其人而居其选,不亦可鄙乎?其辱也大矣。实具而不与其选,则天下必曰:是诚其人而反不与,不亦缪乎?其荣也大矣。将见非类者闻天下之议,必惶惑而求目下之誇,其能久于其选哉?由是者,乡里之大夫闻天下之议,必求所以倖得者,安能久于施设之地哉?苟谓古不可复,则举选之弊至分南北而愈甚,至唐而不可枝梧矣。唐迄五季,则法之弊愈甚,至今而不可枝梧矣。是后世人不复古,而一切废之也。唐臣之议盖亦持两端而畏名者欤。
秋日二首 其二 明 · 徐中行
五言律诗 押庚韵 出处:天目先生集卷四
风霜物候改,岁月客心惊。
高卧仍违俗,深藏转畏名。
沧洲连夕梦,白发迫秋生。
不是同怀者,谁怜留滞情。